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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难,今安在——写在银西高铁通车之际

信息来源: 发布日期:2021-03-31 浏览次数:

2020年12月26日,历时整整5年,银西高铁正式开通运营。自此,银川至西安的铁路运行时间由14个小时缩短至3个小时左右,这是宁夏人民盼望已久的大事、好事。

闻此喜讯,几十年前西安往返银川行路难的往事不觉涌上心头。

西行当兵

我第一次西行宁夏是1978年3月8日。那天,我们这批入伍的新兵在富平火车站集结待发,大家穿戴崭新的棉衣皮帽大头鞋,一张张朝气蓬勃的面孔整齐列队等待上车。当火车进站时,接兵干部自言自语地说:“怎么是客车?”我们很高兴,车厢干净整洁,看着很舒适,不过,是慢车且都是硬座。随着以后的行程,我们才体会到坐客车时间久了实在辛苦。火车启动后,大家看着窗外的景色十分兴奋,都揣测着将到哪里去。

列车在天快亮时停靠在兰州兵站,由于在硬座坐了一夜,腿脚僵硬,十分难受。下车吃完饭后,列车离开兰州兵站向北继续徐徐前进。虽说是到了春季,但一路都是荒山秃岭、旱地沙丘。列车一直走到第三天快中午时,我看见了一个大站牌,写着“银川”。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以为到了目的地。听到哨音,有新兵背好背包准备下车,但只是集合吃饭。饭后又向北走了大约一天,最终在一个叫做大磴沟的小站停下。

下车整队时,我在晨曦中看到了周围的群山,铁路似乎到了尽头。我被分到了41号陆军二十师六十团,算是开启了我的部队生活。

火车上的3天

第一次返回西安是1980年春节,那时我已在部队参加高考,成为了宁夏大学政治系的一名大一学生。在考完最后一门《中国近代史》后,就整装返家了,我用学生证买的8元半价慢车票。当时,银川到西安的铁路,只能先走包兰线到兰州,然后转道陇海线。走时我带了三个包,有同宿舍阿拉善左旗同学李忠源捎买的一袋驼毛,还有宁夏土特产、衣物等。从银川上车有座位,相对比较顺利。不过,也是走了将近一天才到兰州站。本来还需要出站改签,但是直到天黑我也没有坐到车。当时又冻又渴,想找点水,又怕丢了行李不敢走。这时,看见旁边不远处有一个老汉带着闺女,也在为上不了车而焦虑。经过简单对话,我感到他们老实可靠,就让他们帮我看行李,我去找水。由于穿着军装不便挤车,但不挤车又走不了,无奈之下,我向一位值班员寻求帮助,他见我是军人,口气缓和地告诉我说,不必再改签车次,可以见车就上,但现在不易挤上去,到晚11时有一趟慢车到西安,是始发车,上车相对容易一些,但没有座位。

我看了一下表,还有两个小时,便决定就坐这趟车了。谢过值班员后,我叫上那对父女,一起上了那趟慢车。始发车的确不拥挤,我让那对父女坐在车厢头,我去挨车厢打听就近下车的乘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定西下车的人,我便将行李拿上放在他的座位下,坐在他旁边。车开动后,过道上坐满了人,大家都挤得一头汗,但心情安定了不少。半夜里车到定西,我终于坐上了座位。慢车真是慢得出奇,而且站站停,兰州到天水居然走了10个小时,真的很难熬。过道上人满为患,要跳着走,还不时遭人数落。到西安站下车时,我从座位下拉出包,一道刀痕赫然入目,我赶紧打开查看,还好东西都在。

火车从银川到西安一共走了3天,坐的我腿脚都麻木了,没吃一口热饭,没睡一个好觉,不觉感慨“行路怎么这么难”。

货车转火车回银川

有了前两次际遇,我开始计划走公路。临近开学,我找到一辆从西安去兰州的拉货车。早上6点天不亮便出发,说是下午就可以到兰州。

一路上风景不错,走的是312国道,那时的国道上来往车辆不多,路也很窄,错个车要减速。走在陕西境内,初春的田野,麦苗开始泛绿,清晨地面有些雾气,笼罩着远处的村庄,让我想起了我下乡的那个小山村,真的很美。一路上过礼泉、乾县、彬县、长武路面都不错。快到中午时,我们在长武吃了饭,吃饱喝足后我们又开始赶路,当时我庆幸这次坐汽车的选择很正确。谁知,刚进入甘肃地界,路面马上不一样了,到处坑坑洼洼,我们车在各种坑中穿行,我们在车里又颠又跳,非常难受。

这样的路大概走了几十公里,便到了长庆桥,结果那里正在架桥,原有的路走不了,只能走乡间土路。可这哪里是路,坑坑洼洼不说,还不时遇到山沟和水潭,货车行驶得极不稳当,随时都有可能面临翻车的危险。行驶在前面的车扬起巨大的尘土,我们关着窗户呼吸困难,不知走了多长时间,总算过了长庆桥。货车穿过平凉,进入六盘山区,光秃秃的山梁,荒漠的土岭,冰雪还遮盖着大地。大约在下午3点,我们到达了和尚铺。这是一个小集镇,也是交叉路口,一路通固原,一路通兰州,人来人往比较热闹。

刚过和尚铺就看见一列车队蜿蜒逶迤地环绕在六盘山上,从那里要通过六盘山隧道。望着前面缓慢移动的车队,我心里充满了无限的惆怅。

缓慢移动了三个小时,车总算进了六盘山隧道。隧道像是个潮湿阴冷的矿洞,地上到处是水,地面也坑坑洼洼的,进出的车摇摇晃晃,最主要的是当时隧道还是单行线,只能放一批车过去,然后停下,再放一批车过来,十分缓慢。

出了隧道,司机就提高了车速,飞快前进。晚上11点,我们进入了兰州。夜晚的兰州灯火通明,路上人来人往,让人觉得心里很温暖。司机把我放在兰州火车站就去办事了。

这一路走了17个小时,然而到银川的路也才走了一半,我匆匆买了第二天去银川的车票,在候车室里坐了一夜。

早晨,已然十分疲惫的我坐上了去银川的列车,心情渐渐好转。车上人来人往,他们说的是我熟悉的宁夏话,有种回到故乡的感觉。我身边坐着几位小伙子,为人敦厚、朴实,他们热情地拿出当地的馍馍让我吃,我好奇的吃了一口,是用胡麻油做的,里面还夹着香豆子,闻起来清香。车过了青铜峡,天慢慢的黑了下来。经过几次往返西安和银川,让我对这一路行路的艰难产生了畏惧,后面的两个暑假我都没有回家,选择留在学校读书。

迎来“高铁时代”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几十个春秋过去了。这期间迎来了中宝铁路通车,银川到西安有了直达快车,结束了绕行兰州的历史。这对宁夏人来说,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但银川到西安还需要十四五个小时,坐快车对银川人出行未必是首选。

真正改变历史的还是高铁,银川到西安3小时直达,飞机也无法比拟。前几天陕西校友会聚会,会长建议我们组团乘坐银西高铁首发列车回母校,这个建议得到大家的积极响应,但后来由于疫情的原因未能成行。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从我当兵去宁夏贺兰山,直到前年退休。这大半生中,一直在前往宁夏的路上颠沛流离。如今,真要终结这段历史,心里竟生出些不舍。因为,对于大西北壮美山川的认识,还真是要从行路难当中体验。

我喜爱大西北的风霜雨雪,喜欢它的荒漠苍凉,更喜欢它的长河落日大漠孤烟,这些都源自行路中的寂寞、观察与思考,是大西北赋予我对人生磨难不懈的追求和认识。

(朱方方,1958年11月出生,1978年3月入伍。1983年毕业于宁夏大学政治系,同年分配到宁夏军区政治部宣传处当干事,1987年转业至陕西省卫生厅科教处主管全省乡村医生培训工作,1992年调入西安交大肿瘤医院人事科,2018年11月退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