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进母校宁夏大学
吴茂江
我是生我养我的这个穷山沟里第一个高中毕业的学生,也是第一个考上大学的学生,我感觉这是上苍保佑,先祖关照的结果,我十分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从1978年3月进入宁夏大学到1982年1月毕业在宁夏大学学习、生活了四年。四年时间转眼即逝,四年时间,留给我的多为浮云般的影响,要说刻骨铭心的记忆则很少,这可能与我出生的地域、从小生活的环境、自己的个性、当时学校的氛围有关吧。现在回想即没有轰轰烈烈的情景,也没有耐人寻味的事例,只有平平淡淡的过程。
考上了大学
大概是一九七八年二月份的某一天,我接到了宁夏大学寄来的录取通知书,一封沉甸甸的信封,在我手中反复翻动,我报的是宁夏大学数学系,可能被数学系录取,打开信封则是被化学系录取,专业是化学教育。通知书中还附有入学须知等一些具体要求。
从接到通知书开始,我就着手按通知书上的要求,给粮店交小麦转粮食关系,从小队、大队到公社,层层开证明办理户口关系,一切按通知书的要求办理完入学手续后,最大的事就是筹措上学的钱。那时上学不要学费,但路费、进学校后的日常用品等开销还得自理。亲朋好友你一元他五角的凑,我把自己用18元钱新买不久的、爱不释手的一台小收音机作价10元钱处理给了一个堂兄,这样总共凑了不足一百元钱,钱虽然不多,但这足够我的路费和去买日常用品了。
三月十六日早上,我起的很早,把几件洗得干干净净,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用一条单人床单包好,再用一条褥子裹住,然后用被子包好,被子再用一条单人羊毛毡外包,这就是我上大学的所有行李,没有一件新制的,没有一件值钱的,还是我上高中时用过的哪一套。行李卷是我一个当过兵的堂兄给捆的,他按照部队战士军训时的打铺盖方法打捆的,把我唯一的一双新鞋(是我三姐精心做的,布料为黑色条绒,样式为偏底方口,是当时最流行的样式),插在了行李外捆绳子的下面。
八点多,我背上行李卷,踏雪徒步一个多小时到了树台公社门前的班车停靠点,十点左右和约好一同上宁夏大学的几个同学坐上了开往海原县城的班车。在县上我们住了一个晚上,买上了第二天早晨由县城发往中卫的长途汽车(这趟车每天只发一次),中午时分,班车到了中卫汽车站,中卫汽车站离中卫火车站还有一段距离,我们一行四人都背着行李卷,穿越中卫街道向城北的火车站移动(现在想起当年过街的样子,真像几个出门打工的毛小子),到了车站,两个人看行李,两个人前去买中卫开往银川的火车票,车票买的还算顺利。火车是从兰州开往银川的一趟慢车,上车的人和现在相比少得多,但和现在一样,上车都要争先恐后的抢。我和几个同学都背着铺盖,虽在拥挤的人群中也想抢先怕后,但终归还是挤不过人家,最后上了车(后来我才明白,人们不是怕耽误了上车时间,而是先上车抢坐位,其实车上的空位很多,根本用不着抢)。一声汽笛,火车徐徐开动,这时我发现我插在绳子下面的一只鞋不见了,我急忙沿着我上车时的过道去寻,直到上车的门口也没有找见,当时好伤心(另一只鞋一直放在我的床下,大学毕业时才依依不舍地扔了)!
到银川火车站已经是晚上的十点左右了,我们几个都是头一次出门,头一次来银川,人生地不熟,候车室外面人静灯熄,半夜了也找不着住宿的地方,我们只好在候车室里呆到天亮,据录取通知书说,三月十八号车站就有宁夏大学接待新生的车,我们几个在车站前面的场子上耐心等待,大概九点多,真的来了宁夏大学接待新生的车,我们放好行李,坐上了去宁大的车,大家都长出了一口气,真有点像找到家的感觉。
这是我第一次坐火车,也是我第一次出远门,到了宁夏大学校园,和我的家乡相比,真是满目全新,出出进进的学生个个穿戴整齐,扬眉吐气,不是一般。而我外衣穿的是一件右肩头上打了补丁衣服,是我当时最好的一件衣服,由于背行李磨开了缝补的针线,布片在我的肩头上随风飘动,我感觉自己像羊群中的骆驼,一个特别显眼的山里人。
系里接待我们的是在校的学生,我和盐池县来的牛强同学被领到了化学系的办公室,当天前来报到的远地学生只有我们两个,学校还没有给新生安排好住处,学校有关给新生报到的处室还没有上班,我们两个只能呆在系办公室,等待第二天办报到手续。晚上也没有吃饭,在系学生辅导员董志雄老师的安排下,我们住在了系办公室,以办公桌当床临时度过了一夜,第二天按照报到程序开始报名,一切手续办理完毕,总算成了宁夏大学的一名学子。
这是做梦了?我真的从此跳出“农门”了?我真的走进了宁夏的最高学府了?好几天我还是不能相信自己。
难忘的小红楼
新生报名注册后,紧接着就是安排住宿。当时由于学校的住宿紧张,我们班的部分男生被安排在一栋名叫“小红楼”的二层楼上,楼不知道是什么年代建造的,外表破旧不堪,因为是用红砖建的,相对别的楼来说小得多,所以人们称其为“小红楼”。小红楼是一栋坐北向南的单面楼,楼道在北面,两层约有三十间单间房吧,一层住的全部是给学校搞建设的民工,二层住有学校聘用的零时工,他们拖儿带女,一家人挤在一间房子里。我们就住在二层上,共占据四间宿舍,我和盐池县来的牛强同学,当时属宁夏管辖的左旗来的何志林、李福年同学,四个人住在一起。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安排在小红楼住宿的学生,全是从银川市外来的学生。
每天中午和下午下课回到宿舍,满耳都会传来猜拳行令声,打情骂俏声,喊叫孩子声,吹唱戏闹声,摔碟子砸碗声,尤其是在晚上,不到十二点是不会安宁的。楼道里不知哪家还养着一群鸡,每天鸡粪遍楼道,臭气熏天,卫生极差。这栋楼上没有自来水和卫生间,每天洗脸刷牙,拖地擦窗实在不方便。在班长的带领下,我们几乎每天中午坚持从远处提来水拖洗楼道,但到晚上还是鸡粪又层层叠叠,无处下脚,真是没有办法。
楼的下面,给学校干活的民工在紧靠楼墙边搭建一个临时厨房,一到中午和晚上,给民工做饭时间,碳烟、油烟直冲我们的宿舍,呛得我们在大热天也不敢打开窗户通风透气。
我们的班长是一个从中卫来的同学,他是两届生,即文化大革命时的高中毕业生,相对我们来说年龄长些,他阅历广,见识多,他实在看不下去我们这样的住宿环境,曾多次找系里、学校有关部门反映情况,但无结果。记得有一次,我们有一个宿舍的同学在忍无可忍的情况下,从窗口把一盆洗脸水向下面的厨房顶泼去,由于厨房顶是用石棉瓦搭的,水从瓦的缝隙中漏到了民工的厨房,这下可惹脑了民工大师,于是他们投掷砖块,砸碎了班长宿舍窗子上玻璃,事情闹的不可开交,学校有关部门才出面调解,答应下学期调换宿舍。
盼星盼月,谢天谢地,终天在第二学期开学,学校有关管理学生宿舍的部门通知我们搬到了学校的学生住宿楼上,以后三年多的宿舍生活总算从此步入正规。
第一次出远门,第一次进大城市,第一次住楼房,小红楼虽然没有给我留下多么美好的影响,但它的影子在我的脑海里总也抹不掉,忘不了,它毕竟是我大学四年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在我们班同学毕业三十年聚会时,我特意寻找我们曾经住过的小红楼,昔日的小红楼早已荡然无存,代替它的是拔地而起的宽敞明亮的教职工住宅楼。
记忆犹新的教室
我们上课的教室三年半时间基本固定没变,只是最后一学期交给了新的班级。教室处在学校办公楼与教学楼混为一体的大楼上,据说这栋大楼是建校时苏联专家设计的,大楼整体坐西向东,成“凹”字型结构。大楼正面面对学校西大门,两边四层展开,顶设散步晾台,正中五层突出,主楼正面主要用于学校各处室的办公。大楼的两翼三层高,主要用于教学。楼内均为双面房间,走道正中。我们的教室位于北翼的第三层,靠东最边,走道的南侧,北翼的一楼和二楼部分房间为我们的实验室。
我们进校时,我们的教室已为各届学生服务了近二十年,可以看出它苍老的面目,水泥地面坑洼不平,墙面黯然失色,年久失修的窗户缝宽难合,房顶水泥片多处脱落,课桌老态龙钟,椅子七扭八歪,好在我们是恢复高考制度以后的第一届招收的学生,求学心切,素质都高,在班委会的号召下,全班同学一呼群应,集资买了窗帘,修理桌椅,布置教室,使教室焕然一新。
教室的黑板是毛玻璃镶框制作的,取掉破裂的换上了新的;黑板上方贴上七个用红纸裁成的斗方,每个斗方上用黄色广告书写一个美术字,组成“请您使用普通话”;黑板左侧贴有课程表和值日表,右侧挂一个用窗框做成的小黑板,用于告示学校或系里发布的临时通知;教室靠楼道一边无窗的墙上贴班里获得的各种奖状;教室的后面墙上布置了用红色油光纸加边的两个专栏,一个是班委会专栏,一个是团支部专栏,除了五一劳动节、七一建党节、十一国庆节和元旦搞宣传外,平时主要张贴每个同学的学习心得、体会等。
同学们有了一个比较温馨的学习环境,都把主要精力放在了学习上。有时在星期六的晚上,班委会和团支部为了放松一下同学们一周学习的紧张气氛,会以教室为场地,组织一场舞会。
我们的这个教室不知道孕育出了多少对社会有用的人才,就我们班,当年毕业时就有三位同学考上了硕士研究生,毕业典礼的大会上学校还鸣炮庆贺,以示鼓励。
真是教室小天地,育才胸怀阔。
2008年毕业后第一次回母校,不见当年的教学大楼,不见当年上过课的教室。化学系也独占一栋教学大楼,改名为化学化工学院,时过境迁,但我的脑海里深深印着的仍然是当年的情景。
(作者吴茂江,1982年毕业于宁夏大学化学系化学教育专业,现任宁夏师范学院化学与化学工程学院教授。)